残奥，为中国不富裕的残障人士打开了另一扇门

周末，我打开西瓜视频网站，点开了一个叫《浴火新生》（Rising Phoenix）的纪录片。开头，一个说法语的黑人帅哥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他叫让-巴蒂斯特·阿莱兹（Jean-Baptiste Alaize），一个在布隆迪出生、法国长大的田径运动员，单腿截肢，多枚残奥会奖牌获得者。

“我奋力奔跑只是为了逃避，逃离那些追杀我的人。”

在谈及自己为什么从事短跑运动时，他很克制，语言简练却又极富张力，但这却反而勾起了我更大的好奇心，想了解更多关于他的故事。

1994年，造成将近100万人死亡的卢旺达大屠杀爆发，胡图族对图西族的种族屠杀蔓延到邻国布隆迪，阿莱兹的家乡。3岁那年，一群手持刀具的胡图邻居冲进他家，开始烧房子和砍人。阿莱兹的母亲抱着他逃跑，但他们没有跑远就被围住。这些暴徒当着他的面，把母亲的头颅硬生生地割了下来，又对着他的腿部，颈部和背部乱砍一通。

阿莱兹靠着母亲的尸体一直哭，逐渐陷入了昏迷，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被截去了一条腿。父亲来医院接他，却又把他丢在了当地的孤儿院，承诺如果他有了假肢就回来接他，但结果却是父亲再也没有回来。阿莱兹6岁那年被一对法国夫妇收养，离开了布隆迪，前往法国。

童年的创伤在阿莱兹的噩梦里一次又一次重演：村落里的屠杀、被斩首的母亲、抛弃他的父亲、还有他失去了的那条腿……

和他人不同身体以及黑人的身份让他在以白人为主流的法国备受歧视，直到他加入了学校的田径队，发现了自己的短跑天分。

在跑步中，他可以弥补过去的缺憾——“我和母亲努力想摆脱那些人的追杀，但我们跑得不够快。”

如果跑得够快，悲剧可能就不会发生；在跑步中，他可以放下仇恨，归于平静；在跑步中，他可以体验到生活就是摔倒了再重新爬起。

2016年，他加入了由摩纳哥亲王阿尔伯特赞助的“和平冠军”组织（Champion for Peace），和100多位精英运动员一起倡导将体育作为各方对话与社会联合的工具，用体育呼唤和平。

在屠杀发生了20多年之后，阿莱兹逐渐放下仇恨，在体育中找到了乐趣，与自己的过去和解。

▲2017年世界残疾人田径锦标赛上，阿莱兹与人群合影（图源：网络）

然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自我接纳这件事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浴火新生》里，澳大利亚轮椅橄榄球运动员赖利·巴特（Ryley Batt）说当他第一次听到残奥会的时候，最大的的感受就是“……（我）真的不想看那些坐轮椅的人，那（轮椅）就是我的克星，我真的不想坐轮椅，不想跟它扯上任何关系”。

巴特生下来就没有腿，手指也少了几根，他的母亲和奶奶不知道如何去接受他，只有他的爷爷不肯放弃。

青春期时期的巴特无法接受自己的残障，总是坐在滑板上。学校的轮椅橄榄球队招新，因为觉得要移到轮椅上有点尴尬，所以他跑去学游泳，但没有想到滑板丢了，他阴差阳错地进入了橄榄球队。这种大胆的运动让他找到了童年时开摩托车的感觉。

▲两名轮椅橄榄球运动员发生了一次激烈的碰撞，那场面就像是一场小型车祸（图源：网络）

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他的体重正处在峰值，当时他完全凭借着天赋打球，结果输给了在决赛中遇到美国队员，这让他十分沮丧。

于是他开始减肥，没想到减肥以后，巴特反而更难接受自己的残障了，因为对自己更加自信了。

然而，当巴特对着镜头讲这句话的时候，你并不会觉得他是真的可以接纳自己了。这好像是在挣扎之后与现实达成的某一种心照不宣的妥协，又或者是在最爱他的爷爷去世之后，他希望可以在当下变成更好的人，让爷爷为他感到骄傲。

巴特做到了他带领澳大利亚队接连获得了2012年伦敦和2016年里约残奥会的冠军。他说，想为爷爷赢得比赛，想为他取得最好的成绩。

因为爷爷是最能够接受巴特的残障而无条件爱他的人呀！

残障人为什么要从事体育运动？残奥会到底意味着什么？每一位运动员都有不一样的原因。

来自中国的举重运动员崔哲说，练体育给了她这样一个不是来自富裕家庭的残障人士打开了另一扇门，给她个人和家庭带来了很多改善。

对于英国短跑运动员乔尼·皮考克（Jonnie Peacock）来说，参加残奥会，让他有了与自己心中的偶像、南非的刀锋战士奥斯卡·皮斯托瑞斯（Oscar Pistorius）同场竞技的机会。并最终超越了自己的偶像，实现了奥林匹克精神中更高、更快、更强的内核。

对于美籍俄裔运动员塔季扬娜·麦克法登（Tatyana McFadden）来说，从事体育运动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平等权利。

塔季扬娜出生在俄罗斯，但是因为母亲十分贫困，无法抚养她，只好将她送往孤儿院，并最终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

上高中时，塔季扬娜想参加学校的田径队，却没有和其他运动员并肩奔跑的权利。学校里的官员认为她的竞速轮椅会对其他人造成安全隐患，不允许她和其他的健全跑者同时竞速。这意味着她在高中的比赛中只能参加单独的轮椅比赛，并要独自一人绕着一条空荡的赛道转圈。

于是在2005年，塔季扬娜起诉了霍华德县公立学校系统，并在2006年赢得了与其他跑者同时参加比赛的权利。塔季扬娜诉讼的成功直接促进了2008年马里兰州残障学生健身和运动公平法案的最终通过，该法案促使马里兰州成为第一个要求学校为残障学生提供平等体育教育和运动机会的州，这条法案也被称为《塔季扬娜法》。

事实上，残障人参加体育活动本质就是一场平权运动。

现代的残奥会起源于1948年斯托克曼德维尔运动会。1939年二战爆发以后，来自德国的犹太裔医生路德维格·古特曼（Ludwig Guttmann）逃往英国，在英国政府的支持下，成为设立在斯托克曼德维尔医院（Stoke Mandeville Hospital）的国家脊髓损伤中心的主任。该中心的成立起初是为了救治一些因伤致残的退伍军兵，后来在古德曼医生的努力之下，为脊椎损伤患者生活重建带来了革命性的影响。

古特曼医生认为，截瘫并不是生命的终点，而是新生活的开始。

在萨塞克斯公爵（哈里王子）看来，他（古特曼医生）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确保这些人可以成为纳税人。这意味着成为国家公民，不仅仅是只要存活下来，而是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拥有自己的朋友、家人，并建立家庭。

古特曼医生发现，残障人并不排斥体育，于是在1948年7月29日，同时也是当年伦敦夏季奥运会开幕的日子，他发起了斯托克曼得维尔运动会，当时有16位残障的退伍军人参加。

这为住在医院里的残障人士带来了希望，他们不停地锻炼，就像非残障的运动员，希望自己变得更强取得更好的成绩一样，这些残障的运动员也希望自己变得更健康、更好、更快。

斯托克曼德维尔运动会的召开也影响了其他国家的残障体育运动，有越来越多的国家派代表队参加。一直到12年以后，在1960年的罗马奥运会上，第一届残奥会开幕了，并延续至今。

奥运会和残奥会的召开让越来越多的残障人士走向世界舞台，走向聚光灯下，被人看见。有了更多人的关注，就有了更多资金和资源的投入，残障人士的生活也得到了转变。比如在筹办2008年北京奥运和残奥会时，我国总计投资超过1.5亿美元在全国新建1.4万个无障碍设施，这一数字在当时相当于过去20年相关投资的总和。崔哲在纪录片中表示，在2008年北京残奥会以后，整个国家好像都对残障人有了另一种了解。

哈里王子说：看台上成千上万的座位，都是可以改变残障人生活的人。赛道上的运动员也会改变命运，也许看台上的人们的生命也会被改变。

被看见就是改变的开始！

作为一位残障人士，我对哈里王子的话不能更赞同。只有残障人士被看见，只有社会大众开始了解他们的诉求，才有可能修复以往制度中的不公平，为残障人士提供平等参与的机会。

残奥会或者其他的残障人体育盛会，为残障人提供了一次可以被看见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观众们可以看到千姿百态的身体，努力向上的灵魂，不断拼搏的品格。他们可以了解到生命是多元的，是有不同形状的，但在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的道路上，残奥运动员和奥运运动员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也许可以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一颗理解和宽容的种子，当他们在实际生活中遇到残障人士的时候，不再害怕，不再歧视，不再排斥。

我们也不要忘了在这个舞台的背后，是数以万计的残障人探寻自我接纳的旅程，是对不公平的社会环境的斗争。以体育为媒介，他们在寻求尊重和平等对话，倡导无障碍和社会融合。

《浴火新生》这部纪录片展现了残奥会的简短历史，以及9位残奥运动员的成就与挣扎。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一部励志影片，但是在我看来，它更想表达的是作为一项社会运动的残奥会背后的平权思想。而人就是推动这股社会思潮向前进的最重要的力量。

现在这部纪录片已在西瓜视频上线了，除普通话版和英语版，还有手语版可供选择。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关于残奥会的历史以及残奥运动员的生命历程，可以前往西瓜视频，在网站上搜索“浴火新生”。你也可以点击阅读原文获得更多该纪录片的相关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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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https://www.theguardian.com/sport/2020/aug/16/jean-baptiste-alaize-i-run-to-survive-that-is-my-destiny-rising-phoenix

https://en.wikipedia.org/wiki/Tatyana_McFadden#Activism

https://www.paralympicheritage.org.uk/professor-sir-ludwig-guttmann

作者丨奇途小队

编辑丨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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